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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冰山之内繁杂的凝结核 下

4. 冰山之内繁杂的凝结核 下

时间正处中午,这时若是吹来一阵风便格外清凉了。天蓝色的阳光打在教学楼上,窗边的绿植和不知道是谁都高中了还在窗上贴的贴纸,在正午阳光这层天然滤镜下尤为突出。这个时候才会感叹要是不近视该多好,可以用双眼直接感受这份角落里的美好。

对啊,现在在学校,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黎易铭这么想着,这让他感到轻松了许多。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不普通,自己还要去掺和些麻烦事儿。

黎易铭在一个人走去食堂的路上想着,“江殷雪找自己应该也不是为了要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大概只是让我帮忙提防一下那个人吧,或许是让我保护她一下?她和江尉都的矛盾…可能并不简单吧……我迟早会处理干净的,就像从前一样,把整件事连根拔起。”

这就是黎易铭的初步猜测,是不是有些太“善良”了,他把江殷雪的行为都往好的地方去想了,说不定江殷雪是在欺骗他呢,毕竟江殷雪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不过黎易铭更愿意相信人性的善良,总是以最恶劣的角度揣测别人,虽然这是最谨慎的做法,但生活会变得很累的。

江殷雪确实没有什么真正足以威胁到黎易铭的举止,因为黎易铭对自己的战斗力有足够的信心,而且他也做足了最坏的打算,希望他所相信的善良不要落空吧。

……

“嗒。”一个清脆的易拉罐拉环声音响起,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在用学校的自动售货机。

一双棕色皮鞋,一套全黑的西装,凑近看可以看见西装上粘着许多尘土——那个人是昨天突然出现的那位,名字好像叫“江三”,真是个潦草又容易记住的名字啊,听着像个龙套的名字呀。

他用学校的自动售货机买了罐甜的咖啡,直接大口喝掉了一半,牛奶加咖啡和丝滑确实很能让人从舌根出感到清醒,不过这个家伙就是这么监视江殷雪的?是不是有些过于散漫了。

“哈…累。为什么看一个女高中生上学会这么累。”江三靠在柱子旁发出疲劳的感叹,就算没有直视太阳,走廊里正午的阳光还是让像影子一样的他感到刺眼。

他边看着手表,边小口品尝着剩下半罐咖啡。这份差事着实是无聊,就算看着表上的指针走一下午,都比这差事有意思。

他右脚尖点着地面,一遍又一遍地嘀咕,“我能逃出去吗,计划结束后我还能干什么,估计是等下一个计划吧……”

他感到心很累,他可能暂时无法忘掉,刚才江殷雪和黎易铭谈话时,江殷雪突然发现他时恶狠狠地瞪的他的那一眼。

“算了算了,只有跟着江尉都走才会有更长远的道路。”江三这么对自己说,但他真是这么想的吗,恐怕不是。不过他要逼迫自己这么想,这样他才能安心。

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看来有人在靠近。江三便赶紧贴紧柱子,柱子的阴影出伸出一张黑色的薄膜把他包裹住,让他看起来和阴影融为了一体。

“踏…踏…踏…”这个脚步很是缓慢,看来是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年人走了过来,不会有什么威胁,江三松了口气,现在只需要等那老人家快点走开就行了。

一个头发尽显苍老的老人从江三身前擦过,他完全没有发现江三。老人眯着眼睛,带着一幅因为时间长久而泛黄的眼镜,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看东西,人老了对清晰度就没什么要求了。

他还留着络腮胡子,灰蒙蒙的胡茬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一般到了这个年纪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因为经历得多了精神态自然会沉静下来,给人一种长辈才有的可靠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无形之中在散发出压迫感,让江三感到心跳加快,明明那个老人只是很普通地走了过去。

“是错觉吗,我最近太紧张了吗。”江三心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待那个人走后才走出了阴影,现出了身形。

那个老人走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大概……只是错觉吧,江三这么想到。

……

“黎易铭,这里这里。”一个男生向黎易铭挥手,那个人是柳子豪,是宇诚的朋友,和黎易铭也算是比较亲密。宇诚就坐在他的旁边,他早就在食堂占好了位置,不过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宇诚没有这个胆子朝黎易铭招手,就只能找柳子豪代替了。

黎易铭这时站在食堂的门口,听见宇诚在招呼他时,也招了招手回应他。然后黎易铭打好了菜,端了餐盘坐到了两人对面的空位上。

食堂里上了年纪的吊扇一边旋转,一边发出低沉的“轰轰”声,有些氧化的扇叶一片长一片短。而老旧吊扇旁边的,是最近才换上的新LED吊灯,因为曾经的老家伙的电路在食堂这个水蒸汽多的地方已经严重受潮,顺便就把灯全部都换掉了。地面上洁白的瓷砖透露出些油污的颜色,上面还有一个个黑色的鞋印,这些陈年的污渍已经成为了食堂的一部分。

食堂里挤满了人和聊天八卦的声音,一个地方有上百个人聚集想想都觉得热闹,不过这只是一个食堂里正常该有的人数,已经变成的枯燥校园生活的一部分,便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了。

不过这让黎易铭感到安心和平静,刚才和江殷雪的对话太压抑了,他来学校是为了放松一下的,可他刚才又拿出了执行任务时的态度。他和“校长”保证过的,要好好放个假,不要像曾经那样……

不过现在没事了,现在校园日常继续进行着,黎易铭露出笑脸率先向宇诚搭话,“抱歉啊,晚了几分钟。”

“嗯……”宇诚只是小声“嗯”了一下回答,在这种人挤人的环境下,他的语言中枢被严重限制,他很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和别人说话,总会有种羞耻感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因为他初中曾在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时,用一句话瞬间冷场,再加上他较小众的爱好和圈子,便渐渐不喜欢说话了,只有和他处境相似的黎易铭能聊得起来。

所以这种时候,就要靠一个嗓子大又积极活泼的朋友来暖场了,刚好柳子豪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保持着性格开朗的阳光男孩的形象呢。

柳子豪把脸向前靠,和黎易铭说话,宇诚也在旁边小声附和。被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的宇诚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不过如果没有这两个家伙,宇诚可能一天下来也不会说一句话吧。

发表发表对功课的感想,吐槽吐槽一成不变的饭菜,偶尔会聊到那个新来的转学生,不过这三个人好像都没有很在意那个转学生,简单评论几句就一带而过了。这就是踏实的高中生吗,几乎完全不在意除自己圈子以外的东西,或是说故地自封,享受平稳。

……

十分钟的聊天时间,对于没想过要刻意营造自己朋友很多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既然互相的打趣和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没必要继续进行无意义的玩笑了,越聊就会越无趣且没有新鲜感。对于那些嘴中可以不断吐出话题的人,只能对他们表示佩服了吧。

黎易铭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说到,“我吃完了,先走了。”然后端着空餐盘就离开了。

“哦,我们也马上过去。”宇诚说到,朋友之间简单又平常的一声“再见”中,黎易铭从后门走出了食堂,一个人慢慢地走回教室。

耳边传来阵阵行道树的枝丫上下起伏的声音,今天的风很是活泼啊,毕竟春天了。这之中还夹杂着嬉笑的声音,孤身一人的黎易铭旁边有一群结伴而行的学生,他们的生活很是轻松呐。不过黎易铭并不向往那样的生活,因为那不符合黎易铭心中的“正解”。黎易铭知道得太多了,他便容不得自己生活在舒适圈内。

黎易铭加快了脚步,他的一切行动都是根据自己,因为他能绝对地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早就想好了这一盘棋的下三步要怎么走,他已经隐约看见了王将的突破口。

……

“吱呀——”黎易铭刚到教室,就听见了教室那扇老旧前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看来又是某个对这间教室不熟悉的人推开了前门。

黎易铭向前门看去,那灰白色的头发他再熟悉不过了,是那个叫江殷雪的转学生。看来她早就回到了教室,现在正准备离开,她旁边还站着矮她些的女生,是那个叫伊吹的同学。

“是和普通的同学在一起吗,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黎易铭看着她们想到,他本打算去试探一下江殷雪,不过看她和同学在一起那就不要打扰他了,黎易铭和宇诚说话时也不喜欢被别人打扰,那是自己少有的轻松时光。而且和一个普通的局外人在一起的话,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突发事件。

“抱歉啊江殷雪同学,教室里只有你还留着,麻烦你了。”

“没关系呦,顺便知道一下化学用品室在哪里嘛。”

“抱歉啊,刚转过来没多久就让你帮忙跑腿。”

“没事的啦,你也不要每次都说‘抱歉’的。”

“这个…不说‘抱歉’的话,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构思一会要说什么。我交际能力还挺弱的………不像江殷雪同学。”

她最后那句话压得很轻,江殷雪没有听清楚但也没多问。不过远处的黎易铭却知道她说了什么,通过口形还是很容易读出来的。

看来那两人是要去化学用品室搬东西,黎易铭都能猜到全过程——那个叫伊吹的同学在回来的路上,被化学老师叫住让她去帮忙搬东西,还对她说“你再叫一个人去搬吧”之类的话,然后腼腆得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她就被打发走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总统来了也无法拒绝吧,,没人能拒绝老师的“请求”。当她走进教室,结果只有江殷雪一个人留在教室,她就被迫和不熟悉的江殷雪说话了。

这种套路黎易铭可太熟悉了。“去化学用品室搬东西不可能有危险吧,不会有突发事件的吧……”黎易铭想着,看她们走后就进了教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右手用最习惯的姿势撑着脸颊,左手自然下垂,想要静静感受一下这仅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不过他下垂的左手一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地上的包,触碰到了包里一个有些冰冷的东西。黎易铭猛得缩回左手,往包里看去,那是个黑色的刀把,一把泛着光的三寸长的小刀倒插在包里。

黎易铭愣了一下,抿了下嘴唇。

“走吧,休息时间结束了。”黎易铭自言自语着,从包里抽出了小刀,暗手拿刀并用长袖子遮掩一下。

“想做就去做吧,要把每件事做到最让人安心的地步,没有一丝纰漏……”黎易铭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朝着化学用品室的方向走去,他收回之前的想法,他果然放不下心。怎样让内心得到真正的宁静,答案是不要心存任何侥幸,把每件事做到心中的最好,那样就算是失败了,也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黎易铭向前走去,也没有刻意压低脚步声,因为这么做在旁人看起来会显得很怪异,他只需要和周围的学生一起前进就行了。刚过几个转弯,黎易铭就看见了江殷雪,伊吹则像个小迷妹一样在她跟在旁边,和她说着些什么,大概是和学习有关的东西吧。

而江殷雪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偶尔笑着用语气词回答一下,看来江殷雪还是在维持高冷的人设呢。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呢,很稀少呢……把孤独的人和另一个孤独的人放在一起,得到的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像她们这样愿意交流的着实是罕见。

江殷雪估计也不希望自己是孤单的吧,只是被某些原因所迫,她很希望有一个可以依偎着倾诉的人,可是因为性格和经历让她只相信自己。比如现在,那两人一直保持着一拳的社交距离,没有人跨越这条界线。

……

化学用品室处于学校了远离教学楼的角落,那是由一个旧仓库改造成的。至于原先靠近教学楼的那个嘛……因为新生太多被改成教室了,随着新空市一年比一年繁华,入学的新生人数也呈指数性上升了。

江殷雪她们已经走到了较偏僻的地方了,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学生可以给黎易铭打掩护,为了不让脚步声被察觉,黎易铭仔细观察江殷雪的步伐,使自己的步频和江殷雪的相同,让自己的脚步声和江殷雪的重合,这样一般人就察觉不出来了。

不过黎易铭还是有所担忧,因为他认为江殷雪不是普通人,她的准确实力黎易铭并不清楚。要是黎易铭拒绝了江殷雪的请求,结果还被发现在跟踪她,这样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不过让黎易铭意外的是,江殷雪完完全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一异常,这让黎易铭对她“刮目相看”。“那家伙…这么嗅觉不敏锐的吗。虽然只会硬刚却没有战术的异能力者也是存在的……”黎易铭想到。

黎易铭一开始还有些警惕,现在则完全放下心来,这一路上都很平静,昨天的那个男人也还没有出现。

初春正午的阳光并不是很耀眼,香樟树的枝叉像筛子一样把透过的光线变成一个个细小又柔和的光斑,就像迪斯科灯球那样投射在二楼的走廊里。金色的阳光配上灰白色的长发,这种光影效果真的是现实世界该有的吗,这个场景让人着迷,都可以作为游戏CG了。

木槿没有继续和江殷雪搭话,因为她已经没有词汇去继续话题,她和那些“口若悬河”的家伙差距还很大。那两个人只是相互保持着距离向前走,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嗯?……”黎易铭发出疑惑,他看见前方有一个较高大的身影在一根柱子旁,那个人扶着柱子,面部被树叶的阴影挡住了。他本以为那是个路过了老师,但是这里远离办公室和教室,在这个时段应该不会有老师在这附近闲逛。

不过那个人似乎也没注意到黎易铭,只是在暗处盯着江殷雪。那个人挪动了一下脚步,面部也从阴影处离开了,他白色的头发便展露无遗。

黎易铭认出了那个人,是昨天那个叫江三的人。黎易铭没有慌张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只是继续放轻脚步,轻到不发出一点声音,并且心中暗想到,“中奖了。”

黎易铭并不着急着靠近,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暂时不会离开。他慢慢地抬起持刀的右手,连衣服的摩擦声都被他控制在最低限度,并瞄准那人的后颈,这样这个男人就可以安静地退场了。

这个男人仍然没有发现黎易铭,毕竟黎易铭干这种事得有几十次了,当然不会犯任何错误。黎易铭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样的人,不知道他协助江尉都是自愿还是被迫,但现在这个人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为了让事态偏向黎易铭这边,就只能铲除掉了。

“抱歉……”黎易铭心中说到,这么做会让他自己好受些。黎易铭的瞳色变暗了些。

“呼——”一阵穿堂风吹过……

“嗯?”那个男人发出了疑惑,那阵风的气流从他身边吹过,但唯独背后的气流却有些微弱。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风……有人在他身后!

“什么!!”江三赶忙回头,刚好和黎易铭对上了视线。此时黎易铭已经抬起了小刀向他刺去。

江三迅速提起双臂,将手臂挡在了身前,直接用小臂挡住了攻击,小刀割裂肌肉和骨骼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这种反应速度,看来江三也不是泛泛之辈。

“什么,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江三疑惑到,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他抬起双臂,将刀刃从手臂上剥离,然后扭转跨部一个侧踢踢向黎易铭的面门。

黎易铭俯身躲避,江三趁机抓住旁边的护栏,撑起身子翻越护栏从二楼跳了下去。二楼走廊外面就是香樟树的树冠,江三跳出去时也就触碰到了树冠,此时树冠的枝丫间出现了数条黑色的细绳,那是…由许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深色的枝条形成的。虽然形状和普通的树枝没有区别,但从颜色看那些枝条不属于这棵香樟树,那它们是从哪里伸出来的。

那些枝条缠着江三的手臂,起到缓冲作用,让江三平稳落地,当树枝被风吹动阳光穿过树枝照射到那些黑色的枝条时,丝线就消失了。

江三摸着受伤的手臂埋怨着,“啧…真是的……”他对这份会流血的差事很不满意,那十厘米长的刀口看着就触目惊心。但江三也仅仅是一脸嫌麻烦的样子,似乎这种伤对他来说是和喝水潵到身上一样的小事。

“嗖——”一个飞行物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还没给江三缓神的机会,一把小刀就向向他飞来。此时的江三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小刀锋利的刀面反射太阳的光芒,融在了蓝色的天空里,让人无法判断刀的方位。

江三只能尽可能地向侧边跑去,因为在他看见刀射来并躲避的时间只有一秒。

江三不算惊险地躲了过去,如果他选择再次用手臂挡刀的话也不是不行。而就在这时,黎易铭也从二楼来到了地面,他是直接身体的弧度和一些较粗壮的树枝,去减轻下落带来的冲击的。要是他的姿势有一点不正确,断条小腿是最起码的。

黎易铭落地后,二话不说就蹬腿向江三冲去,紧握的拳头缝中还捏着一把铁钥匙,这一拳的伤害将会大幅增加,砸在胸口足够把膈肌或是肺给捅破。

眼看着黎易铭距离江三只有三步的距离了,这时突然又刮起一阵大风,吹动了一旁的香樟树,树冠的阴影随着风移动了位置,覆盖到了两人的身上。

当黎易铭发现眼前的景象变暗时,心中感到一丝不妙,并用脚刹地停下脚步,向后跳出了阴影去。随着黎易铭攻击的停止,江三身边发出浅灰色的火光,也发动了能力从地上的阴影里伸出了一张薄膜覆盖全身,隐去身形。

“「Fade To Black」……”

……

那个人消失在了阴影中后,黎易铭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看了会儿,后叹了口气,“唉…让他跑了。不,应该说,我从他的领域中逃了出来。”

他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刀,放在阳光下端详后说着,“刀口崩了。”然后随意地塞进了口袋里。不过他把刀放在了他最方便拿取的位置,以防万一。

黎易铭知道,那个人还在附近,只不过那个人用那种黑色的物质,将自己身上反射出的微弱光线吸收,从而让别人看不见他,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有两样完全不同的异能力。也就是说,那个人还是有实体的,说不定黎易铭朝着空气挥刀一不小心就砍到他了,不过那么做看起来太蠢了。

黎易铭喃喃到,“回去吧,目的已经达到了,没什么好留恋和可惜的。”然后转身就走,插着口袋傍着树荫走回了教室。

黎易铭走回教室时,江殷雪和那个叫伊吹的同学已经回来了,她们正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彼此分的很远。看来要让两个孤独的人交流的话,必须有外力介入啊。

当黎易铭跨过教室的门槛时,他注意到有一瞬间江殷雪好像瞪了他一眼,他不禁微微后仰。“是发现我偷偷跟着她们了吗……”黎易铭猜,不过他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一句话也没说坐回了座位,还把手放在嘴前招了两下,假装打哈欠缓解一下尴尬。

“盯———”

黎易铭感到好像有人在看着他……

江殷雪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看书的姿势,只是黎易铭身后感到一阵恶寒,像是有一只白色的猫状亡灵在幽怨地看着他。“这个人…这么记仇的吗,不想让任何人打探她的底细…为了保持完美而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小秘密……”黎易铭心想,不过他只能选择无视,这种案例他也没办法,他很不擅长应对这种事情。

江殷雪端坐在座位上,看着她那本没人知道书名的书,不过黎易铭其实知道她看的是什么,因为他在有一节下课瞟到了书中的内容。那是一本日语原版的轻小说……好像宇诚还给他推荐过……为什么江殷雪会看这个……好吧,不要再把“大小姐”的标签贴在她的身上了,说不定那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黎易铭的思绪很烦躁,他那时或许应该接受江殷雪的交易。至于黎易铭那时为什么不接受,因为如果接受的话,那就像下了宣战书一样,那个潜伏在暗处的男人可能会为了达成命令,不得不做出更过激的举动了,那时候黎易铭也办法靠偷袭取得优势了。

“嗨……”一个小声的招呼打断了黎易铭脑中运算的棋局,宇诚坐到了黎易铭旁边自己的座位。宇诚是一个人走回的教室,柳子豪也不再他旁边,所以孤身一人的他并不像平时那样积极。

至于柳子豪嘛……他去和几个高些的同学打篮球了。忘了说了,其实宇诚是不喜欢打篮球的,因为他的体能和长相都平平无奇。你问打篮球为什么需要长相?你能体会到把一个帅哥的球拦下来时,周围的呼声减半的感觉吗。

黎易铭都有些对不起他了,昨天为了脱身强把宇诚拉去打篮球了。大概那天黎易铭走之后,宇诚就一直蹲在候补位置刷着游戏里的每日任务吧。

黎易铭看了眼宇诚,也小声回了句“哦……”,两人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宇诚拿出了自己的作业,黎易铭也用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课本,江殷雪则在后面安静地看着小说,这场面真是宁静啊。

……

“喂快看,就是那个人吧。”“哦,好看啊,这比五班那个漂亮多了吧。”“其实也没有吧…先说一下我保持中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漂亮。”……

教室外传来阵阵喧哗声,那是其它班的同学跑过来凑热闹,在教室门口和窗边形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这可比昨天“热闹”多了,大概是刚转过来时没人相信是真的,现在“有个大小姐转到我们学校”这个消息确认真实并且传开后,那帮以八卦为食的生物就循着气味聚集过来了。

黎易铭抬头看向吵闹教室外,不为所动,因为他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那群单纯的生物的思维模式还是很容易猜到的。

而宇诚可就吃不消了,处在视线焦点附近让他内心感到很有压力。“砰”,宇诚手撑桌面猛得站了起来,像是要说些什么把那群起哄的家伙赶走,因为他们得寸进尺的行为确确实实地影响到了这间教室里的人。然后……宇诚扑哧扑哧地以“上厕所”为借口迅速逃离了现场。

出于好奇,黎易铭的余光看向身后的江殷雪。她仿佛看不见教室外的混乱,最多只是用扫视一下外面的人群,然后视线重回到书中。

她灰白色的发梢垂落在纯白色的封面前,仅是远远地观赏就仿佛能闻到纸张和白色桔梗花的清香,淡雅与宁静汇集在她座位周围一平米的纯白色空间内。

只不过随着教室外的人声一点点变大,那个可以抵挡一切喧嚣的白色结界开始出现裂痕。江殷雪的左眼皮跳了几下,她脸上平静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她要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不过她还是强压住怒火,因为现在起哄的人数比昨天多多了,“大家这么做只是开玩笑”的氛围已经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如果她再像上次那样喊一嗓子,只会被人群当做玩笑。这就是“群众的力量”,大家都不计后果,反正要错就是大家一起错,这可比两三个人做错事要有底气得多,没人能抵抗氛围的力量。

要阻止这场闹剧只能等着某个狠凶的教导主任路过吧,然后一群人一边开着玩笑一回到自己的班级,搞不好还会搞出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出来,来“丰富”那些人的课余生活。

黎易铭也没办法,他也很想帮忙。他看着江殷雪,她的脸上正挂着一副“要把那些吵闹的家伙从世界上抹除掉,那些无聊的蝼蚁没有存在的必要”的表情,很是不爽啊。

黎易铭只能看向窗外的蓝天,假装漠不关心,等那些人闹够了自然会离开。

“喂!你们哪个班的!都给我回教室去!还当放假呢!!”

教室外传来了巨大的斥责声,颇有维京战吼般的气势,很符合一名对每天备课积怨多年,还要每天对付犯贱学生的中年易怒主任的形象。斥责的效果也很显著,那帮聚集在教室外的学生在三秒内一哄而散,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不过…那个声音黎易铭感到有些奇怪,那是一个浑厚的男声。黎易铭对那个声音有些陌生,但又感到有些熟悉,他把那个声音一遍遍得在脑海和认识的人比对后……是那个叫江三的人的说话声!

“不…不是吧。”黎易铭一拍桌子,急忙起身奔向教室外面。此时围观的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黎易铭朝着走廊两头张望,在一个瞬间眼前视线内出现一抹白色,不过又很快得消失了。

“嗯?易铭,怎么了。”宇诚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他见人群散去便走回了教室,结果看见黎易铭在教室外一脸着急地找着什么,便走上前去拍了一下黎易铭的肩。

黎易铭转过身,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宇诚疑惑的眼神说,“没事儿,就是……刚才的人群中好像有曾经的同学,分到不同班后很少见面。就…想上去打个招呼,结果没赶上…呵呵呵……呵…”

“你……竟然还有朋友吗。”宇诚充满怀疑地问到,脸凑近黎易铭,然后……转身就走进了教室,只留下一句“哦,知道了”。宇诚很清楚地知道黎易铭没有说实话,不过他完全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而计较,那样会显得他很麻烦,自己也会感到麻烦。多体谅体谅别人吧,朋友间的关系远没有想象中地那么无话不谈,多给他人留些退路和空间。也多照顾照顾自己,自己的能力远远无法给他人提供帮助,最好不要去插手,别人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啊。

……

“谢谢…”黎易铭看着走进教室的宇诚,心中默念到,也知道有隐藏身份的自己为什么会交到宇诚这样的朋友,这都是“引力”。而此时的宇诚在黎易铭的目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当然也察觉到了黎易铭的目光,宇诚这时心中想的是……“我那波太帅了!这个潇洒的回头太有主人公的感觉了!哈哈哈哈!”

“那家伙…在想什么啊…”黎易铭插着腰吐槽到,因为他看见宇诚走回座位的途中正捂着嘴偷笑,大概又在想一些白日梦了吧……

黎易铭看着宇诚的样子,也偷偷微笑了一下,那家伙太会让人放松了,不过…现在可不是该放松的时候呢。黎易铭又看了眼走廊的两头,学生都散去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也不见了,只留下一阵穿堂风吹过黎易铭的脸颊,吹起他的发梢。

黎易铭也走进了教室,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转着笔思考了一下,没有结果,那个男人刚才的举动好像毫无意义,只是帮江殷雪打扫了一下麻烦。

“不要把事情想复杂了,可能那个人只是想履行一下保镖的职责,保护一下江殷雪呢,毕竟不能让外人知道那种事情。虽然很荒唐就是了,但人就是会这么干就是了。”黎易铭想着,随着他停下手中的转笔,他也停下了对这件事的思考,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唯一能想到的那就是那是某种异能力的触发条件,不过一个人只有一个异能力,这种触发条件和那个男人之前使用的异能力出入很大,而且现在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而且…那家伙装得可真像啊,差点把我也骗过去了,呵呵。”黎易铭淡淡笑了一声,看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至于为什么其他学生没发现那个男人不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这不是很正常吗,没有人会记得全部老师的长相吧,就像你不会记得今天乘坐的公交车对面坐的是谁一样。”

不过…有一件事比较让人疑惑……“喂,你完全不在意的吗,是昨天监视你的那个人诶。”黎易铭转过头看向江殷雪,她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甚至连那个叫江三的人竟过来帮忙解围都毫不在意。黎易铭肯定她一定听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不过她自始至终投入在书中,这就是让黎易铭疑惑的地方。

但是江殷雪似乎并不打算理睬他,只把瞟了一眼黎易铭的脸,就又把视线移会了书上。这已经不是装高冷了,装高冷的人实际上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关注,而这是完全封闭自己,不把那些话多的人和自己看作同种生物。把自己封闭起来,用两幅面孔示人,或许当黎易铭拒绝交易的那一刻,黎易铭在她心中就已经成了无法交涉且没有交涉的必要的人了把。

黎易铭只能无奈地回过头,被风吹起的窗帘抚过他的脸来安慰他被女生无视的伤痛,虽然黎易铭完全不在意江殷雪对他的看法就是了,他对于被别人无视已经习惯了,只能默默叹口气继续生活。

不过这时,黎易铭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触碰了,那是江殷雪用书脊戳了一下他的背。江殷雪眼里写着“你这人也太差劲了”,用不满的语气说,“再坚持一下啊,我在你心中的样子就那么孤傲吗。”

然后她又放小了声音,只让黎易铭听见,看来她愿意讲关于那个人的事了,这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江殷雪细腻的耳语在黎易铭的耳边响起,耳朵感到有些瘙痒。有美少女在耳边对你说悄悄话的感觉应该很棒吧,但黎易铭只感到了如西伯利亚寒潮一般冰冷的寒风从耳边吹过。

“那只是他作为保镖的工作,你看他办事效率是不是很高,这才应该是他的主业,现在却搞得像附赠的一样。也确实啊,有一份合规的工作能让人安心不少,掺和那些事可是每天都在被内外消耗着。”

江殷雪小声说着,看上去她能理解那个男人的苦衷,因为他们两个人都被困在某件重要的事中,正如战争双方的士兵对战争都有几乎一样的辛劳和悲通。黎易铭也很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是两支暗杀小队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树林里周旋着,各自为了钱财或别的什么东西而以生命作为筹码,因为对于满身疮痍的他们来说命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双方都无法安心。

如果现在有个机会让他们回归社会,做回一个普通的学生或是公司职员,他们都会欣然接受。如何换做是黎易铭他也会这么选……不,他不会的,他知道这不过是在逃避和麻痹自己,一场死亡游戏的胜利者很快就会卷入下一场死亡游戏中,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身负某种“宿命”,或是说“因果”,自己身上的债不是这么轻易能卸下的。

江殷雪顿了一下,换了口气,这时她的语气也更温柔了些,至少让人的耳朵觉得挺舒服。“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而且,没人会去担心一把时刻被聚光灯追踪的刀,现在那个人的威慑力可以说是大打折扣了。”

“……”黎易铭没说什么,只是背对着江殷雪点了点头。江殷雪也没说什么,自然地微微一笑,收起了那本小说准备午自习。

因为他们两人的座位都在角落,人际关系网也很小,便没人察觉到大小姐和自闭男的交谈。除了……宇诚……他看到了这一切,尽管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但他已经脑补出了他最想听的话,并直接加在了两人的对话上。

宇诚现在捧着脑袋,一脸震惊,心中震响,“易铭!你做了什么!这种高冷美少女只和一个边缘人说话的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天降系剧情啊!不过这是怎么发生在三次元的啊!喂!”

宇诚心中很震撼,他出神地看着黎易铭。黎易铭这个人确实很很奇怪,但还没奇怪到足以扭曲次元壁的地步啊。

三次元中的学校可以说是最没有“校园感”的地方,所谓“校园感”那只是一个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艺术词汇,就像人们口中所说的“友谊”和那些书中所描写的相去甚远,毕竟只要见过两次面的人就可以称兄道弟,那么这种“友谊”能有多深刻?只不过是些客套话和给别人面子而显得亲密些,也方便在关键时刻选择合适的“共苦”的人选。

不过就是在这么个伪物的世界,也会有人寻找着真实之物吧,那些人大概都会被视作中二病或是异想天开的笨蛋,其实那样的人大多都没有被你发现的机会,他们喜欢在角落里俯瞰着那些嬉笑的人类,心里想着“哼,无聊的人际关系”,被别人当作孤单的可怜人看待不过他们自己感到很充实,甚至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人很无聊。

宇诚大抵就是这样的人吧,否定着青春又渴望真实的青春,造成这的万恶之源就是只存在于纸片上的那些东西,所以宇诚看到这一幕时心脏真的暂停了几秒。

……

只要停止思考,时间会过得很快……所以这几个小时对黎易铭来说很漫长呐。

白色的LED灯管将整个图书馆打亮,一排排木色的书架间站着几个正在看书的高中生,在一个男高中生伸手取书时,他的手和另一只较纤细的手碰到了一起,看来他和另一个人看中了同一个目标。那个男生低下头,看见了那个和他接触到的人,那是一个矮他些的同班的女生,是男生的邻桌。他发现是她后赶忙移开手,手上还留有那个女生的余温,那个女生也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把手放在胸前,两人都默不作声。

“啊呀啊呀,高中生活真不赖嘛。”一个坐在远处独自看书的人撞见了这幅场面,心中发出感叹。他的刘海上别着两枚亮绿色的发卡,用手托着脸颊,这个人是黎易铭。

他的耳边萦绕着让人安心的翻书声,他不太清楚自己在图书馆呆了多久,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吧。可能是因为这里安静清淡的氛围吧,周围的人都和黎易铭一样各个自觉和别人空开两三个座位,保持互不侵犯,这个图书馆被这里的每个人平分了。

对于黎易铭来说,这也是偶尔逃避一下现实吧。

黎易铭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半截,瞄到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便默默地站起来,同时自然地用脚把椅子推进桌下,将书重新塞回书架上。提起书包走出图书馆,顺便向在入口旁的身为图书馆管理员却一直刷着手机的那个人抬了一下手,示意自己准备离开。

“哦…”那个人瞟了眼黎易铭,也很草率地回应了他。

黎易铭边走边看向了窗外,因为现在是二月,所以太阳落山得很早,此时窗外正是一片被夕阳染成暗黄色的操场,足球社的成员还在操场上挥洒着青春的热情。“真不错呐,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不,就算我是个普通人,那些东西仍然存在。“

黎易铭插着口袋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风吹起他的刘海,就像一颗在风中凌乱的苇草。

黎易铭看着操场上肉眼可见的青春洋溢,叹了口气说到,“宇诚为了买新游戏早就去打工了,柳子豪嘛……大概在操场的某个角落和别人打球吧。”他的身影看上去分外孤独,他也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感到有些孤单,看来……在离开组织的几年里自己的变化很大啊……他不禁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他走过操场,这时一个踢歪了的足球朝着他飞来,他看都不看单手接住了飞来的足球。“对不起啊,一不小心踢歪了,谢谢你了。”一个足球社的成员边跑边说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黎易铭跟前,朝他道谢。

黎易铭停下脚步,把球交还给了那个人,“哦…不用谢,我不在意的。”

“谢谢!”那个人接过球,朝黎易铭挥了挥手,就笑着跑回了绿茵场,和其他成员继续进行每天愉快的练习赛。

黎易铭远远地看着那群人,心想着,“不要再看了,容易心烦。原来我的意志这么容易动摇吗……错觉吧……”

然后他别过头去,离开了操场。春天的暮风真活跃呐,明明黎易铭已经离操场这么远了,风却还能把足球社成员“耶!哦!”的叫喊声吹到他的耳边。

差不多又走了一分多钟后,那欢呼声终于消失了,但很快又有一个新的声音补上了这个空缺。左手边的一间教室里,传来了夹杂着笑声的闲聊声,有男女二三个同学还留在那间教室里边收拾书包边聊天,还勾肩搭背的。都放学快一小时了,怎么还有人逗留在教室里,黎易铭无语地瞟了一眼那些学生。

“呐呐,你们知道吗,听说那个‘代警队’其实有私藏军火”“喂,不要这么说嘛,很可怕的,又是网络上的谣言吧。”“都是假的啦,小晴真是的。”“哈哈哈”……

真是无聊的议题,如果那传言是真的话,是不可能出现在网上的,早就会被某些从中得利者在网络上抹除。毕竟持枪可是大事,就算新空市的某些地方再混乱,也不会和枪械扯上关系吧……大概吧……

黎易铭对于那种传言没有表达态度,只是默默地远离,也没有否定。

……

只剩下黎易铭一个了,走出教学楼,虽然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但远离那间教室后就彻底安静,只有黎易铭自己的脚步伴随着他,而那脚步声却和水滴落下一般大小,可以说他几乎没有脚步声。他鞋底和地面的接触面实际上只有前脚掌,脚跟离地面仍有毫米距离,看起来和正常走路无异,不过脚步声被压到最低。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习惯吗,要养成这种麻烦的习惯得每天刻意练习吧。

二月,太阳落地真快呀,刚出图书馆是还能看到些太阳的轮廓隐隐放光,现在月亮已经被挂到树杈之间了,只有西边还透着些紫红色,墨色的树叶稀稀落落地散在沥青路上。说亮不亮说暗不暗,总之该是快点离校的时候了。

不过这时,安静的路边传来一个声音,“喵~~喵~~”大概是学校里的野猫吧,这个大小的学校里且绿化面积挺充分,有猫也不算什么怪事。可是…那几声猫叫中似乎混杂了些别的什么东西,像是猫叫但又没那么尖细,有人在模仿猫的叫声。

可能是有人在逗猫吧,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学校里没什么垃圾野猫也很干净。黎易铭不想管那种事情,只是低着头往前走,但那个猫叫却越来越响亮,同时那个模仿猫叫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看来那个逗猫的人就挡在黎易铭前进的路上,碰到那个人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只要什么都不要管毫无存在感地走过就可以了。

“喵~~喵~~”

随着声音越来越越近,黎易铭也注意到那是个女生的声音,光听就能看到那人是笑着的,有些温柔和可爱,还有些……熟悉……

“这声音…好熟悉啊。”黎易铭想着,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前放那个蹲坐在花坛边逗猫的少女。她有一头灰白的长发,为了防止头发蹭到地面,她把发丝都撩到了身前,遮住了她的脸,还系着两条标志性的黑丝带。这还需要问她是谁吗,那头白毛实在是太突出了。

黎易铭悄悄走到了江殷雪的身后,歪着头试图从她头发的缝隙中看清她怀中的猫咪。

“喵~~”

那只猫咪叫了一声,是一只黑白花纹的奶牛猫,毛色很干净身上也没有污渍,这都要得益于新空市良好的生态。“可…可爱~~”黎易铭心里活动全在那只猫的身上,他的大脑竟优先忽略了那么大个女高中生。

那只猫咪似乎是捕获到了一个新气味的到来,朝着江殷雪身后的黎易铭叫了两声,猫的侦查力都比江殷雪快。

江殷雪向后瞥了一眼,应该是看到了黎易铭,停下了模仿猫叫声,又摸了摸猫咪的后颈才背对着黎易铭站了起来。不过这时候黎易铭所想的是,“这个人完全不害臊的吗,让男生看到了自己在学猫叫,这是什么羞耻PLAY。啊…高冷感全无啊……”

而江殷雪并不在意,她似乎已经认定了黎易铭不是那种会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出去的人。仿佛黎易铭一直在很好地扮演旁观者的角色,不去干涉,不去掺和麻烦的事情,和那些逐利的像赏金猎人那般的人一样。不过那只是江殷雪片面的认知罢了。

她转过身插着腰,用充满不平的红色眼眸盯着黎易铭,但语气还是一贯地平静,“你都已经拒绝我了,怎么还来接近我。你回心转意了?先提醒你一下,这里可没有油水给你捞。”

虽然她的语气很委婉,但黎易铭还是能听出她的不满意。“喂,不要用这么有歧义的说法,搞得我像个欺骗感情谋取钱财的人渣。”

“喂,你这家伙,既然不想麻烦就不要自找麻烦啊。”她依旧强忍着平静。

“不是的。”黎易铭说,然后绕过江殷雪,走向她身后的花坛,俯下身子抚摸那只猫咪。那只猫一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两人的对话,虽然它听不懂。

“只是看你这么晚了还在学校,有些好奇罢了。你…在躲避什么。”黎易铭说,手还摩挲猫咪柔软的下巴。虽然他说的话很正经,但他的脸微微泛红,直勾勾地看着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声的猫咪,注意力完全在猫身上。当然,这些暗地里的模样江殷雪都没注意到。

江殷雪低着头思考了一下,看来黎易铭确实说出了她的一点小心思。她说,“嗯……的确,学校里可比大街上安全地多,亲切又普通,没有一丝波澜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啊,果然啊。”黎易铭站了起来,心想到“逃避虽然可耻,但真得很有用,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嘛。如果说要改变现状,那么逃避也是改变现状的一种方式,离开曾经的破朽,逃到发现的新大陆。只要内心认同,那就是正确的,不要强迫或欺骗自己的感情。不过…有些人是无法逃脱的,在这条只有一方通行的道路上……”

黎易铭的脑中很快闪过刚才那一段话,他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想迈步,结果前后无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已经深处事件中心。就像是看一本小说,本以为自己会一步步地慢慢了解它,结果上来主角就处于一场大事件中,自己则完全摸不着头脑,作者也没有给你任何前情提要。当自己清醒了想要有所行动时,却已经被连环的事务套在中间。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很多人在背后慢慢推动着时间的齿轮。”

“厉…厉害,我都无法言说的东西…你怎么会理解……”江殷雪听着黎易铭的话,不禁向后挪了一小步,她本以为黎易铭是那种为了钱到处接任务的人,因为他隐藏在市中心附近的学校里,这样可以接触到更多有钱权的人,完全以量取胜。

不过现在黎易铭的表现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也隐约探见黎易铭那特别的追求。

黎易铭却歪着头,抱着手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拜托,你虚张声势的战斗方式,和只是一昧地隐藏自己的情感,这种做法超~不专业的说。你是突然起意卷入这里的吗……”

像是在嘲笑江殷雪,她虽然外表看上很冷静有谋划,但内心其实只是个小姑娘吧,至少在黎易铭看来她就是个小姑娘,还有些冲动行事。他已经看破了,不过这就更奇怪了,是什么让她这个小姑娘突然奋不顾身地插手进黑暗,她的信念是什么,甚至抱有以命相搏的觉悟。

黎易铭也和她差不了多少吧,每天隐藏自己的情绪,可以在轻挑和稳重间自由切换,不过他知道他想要的真实是什么,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黎易铭看着江殷雪,她右手护在胸前,似乎对黎易铭有些防备了,未知的敌人是最恐怖的。而黎易铭只是看向远处的校门,对江殷雪说到,“给你个提议,看着我怎么做吧,只是看着不要干扰,如果你有原计划的话那么继续干下去吧,你想合作地话也可以。当然,我也会注意你的,现在谁都不知道结局会怎样,因果线中缺少任意一环都会断裂,按着自己的棋谱去下就行了,不要认为他人会因你而改变。”

黎易铭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向校门走去。江殷雪听着愣了下神,注意到黎易铭要离开后,伸出手想要阻止,“喂,你,等等。”

而黎易铭只是背对着她招了招手,脸依旧面对着夕阳,“你也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不要因为胆小而在学校里过夜呀。”

“……”江殷雪想要说什么,但一时语塞,只能收回向前伸的手,“他到底是谁……算了罢,我可能还无法干涉他,就像人无法干涉既定事实,就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那样,其中每个人都是事件的本身,希望他能给我带来些惊喜吧。”

江殷雪想着,心中迸出些火星,前方的迷雾好像淡了些,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去推动事实的发展。她又逗留了一会儿,那只猫咪还躲花坛的绿化带里,江殷雪蹲下把那只猫又招呼过来,摸了摸它的头,微笑着看着猫咪,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

“还真被那人说中了点呀,可是…这不是突然起意哦。”

她抬起头望着黎易铭远去的背影,下定了决心——

——“我要养只猫。”

……

待江殷雪也离开后,天空只剩下点点星辰,配合着月亮潵下清冷的光。和无声的黑暗比起来,一盏小小的路灯看起来也是那么温暖。

足球社的那些人早就回去了,安静得让人害怕。学校的外墙传来阵阵抱怨和极为肮脏的词汇,那是某些日夜颠倒的社会败类出来活动了,他们白天活动的地方只有小巷的尽头或是废弃工地旁,到了晚上就猖狂起来了。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旧城区还有更让人无法想象的乱像,也没有人去管理,因为不知道会不会踩着谁的尾巴。有异能力这种超出常理的存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多加干扰,让他们自生自灭,牺牲少数保全多数嘛。

在那盏孤独的路灯旁,逐渐显出一个身影。当那身影还处在黑暗中时,他连轮廓都不清楚,可当他一脚跨进路灯的光线中,他的身形即刻清晰了。

“又挺过去了呢,一天的工作。希望这次回出租屋时不要遇到挑事的流氓了,但一直用异能力隐藏自己的消耗太大了。”

江三叹了口气,他年长又沉稳充斥着无奈与疲劳,他的地位与事业都是靠消耗精神和体力换来的,尽管看上去高人一等,但这背后是更多的枷锁与伤。靠着绑在身上的锁链反射的微薄的光,照亮前方迷茫的道路。

都是为了生活啊,在这座疯狂的城市中创造存在的意义。江三向前方走去,渐渐离开了路灯的光。这时旁边的花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江三扭过头看了过去。

这时一只小猫从花坛里钻了出来。先是个白发的女高中生和戴着发卡的男生,现在又路过了奇怪的白发中年人,这只猫都被惊动多少次了。

但它还是会好奇地探出头,研究着过路的人们。小动物又没有烦恼,它们眼中的人类实在是太奇怪了。

江三转过身,慢慢地走向那只小猫,蹲坐下来。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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